錦瑟哼了一聲，跟在楚寒徵身後走了兩步，心道還好他被關在牢中數年，瘦的皮包骨頭，不然將他自那大牢內背出，只怕還未見到楚寒徵，自己的小命就先沒了。

原先在大牢之中，錦瑟被老者的話驚嚇到，更是拼盡全力去聆聽老者所教的內功心法。她本就有些根基，加之那寒河怪魚的功效，竟是在被關入這大牢兩天之後，學到了點蒼心法的第一重境界。

她本十分欣喜，卻不料老者早已是心焦難耐，一心想著脫困，竟是將身上的功力傳與錦瑟。才使得她的武功突飛猛進，便是背著老者爬那石階，也是小菜一碟了。

錦瑟卻是不甚清楚自己的武功已經到了什麽地步，只是看見頭頂上藍天白雲，夕陽斜照，腳下山霧蒸騰，心中竟是萌生出了一股豪情。若不是身上還背著一個人，她真想仰天長嘯一番。

那老者似是對此處極為熟悉，不指點楚寒徵走過雲梯的那條路，反倒是指了指仙跡崖的另一側。三人走了過去，便見得一條蜿蜒山道，竟是直通山下。

“師父，你怎麽知道這裏有條路？”錦瑟詫異的問道。

老者得意的一笑，道：“想當年我好歹也是…啊，不說了不說了，你們快快背我下山，我餓死了，還想洗個澡。”

楚寒徵聽得錦瑟對那老者的稱呼，不由微微皺了皺眉，卻是暗暗忍耐住了好奇心，心道下了山再問也不妨，卻覺得那老者越看越熟悉。三人行至中途，卻聽得楚寒徵驚呼一聲，道：“你是…師公？你是斷緣師公？”

錦瑟一楞，顯然是沒有想到楚寒徵居然會認得老者，卻覺得背上的老者也是渾身一僵，片刻之後，才燦燦的說道：“咳咳，小楚子啊…你就當不認得師公，好不好？”

“師公，你…”楚寒徵指著斷緣，顯然是吃驚已極：“你如何會在仙跡崖大牢內？五年前你不是就已經…”

“就當我是去雲游了吧。”斷緣咳了一聲，道：“不管怎麽說，先背我下山，老頭快要餓死了…

”

楚寒徵微微皺眉，這才想起這一路竟是錦瑟背著斷緣下的山，連忙走了過來，小心翼翼的從錦瑟的背上將斷緣接了過去，快步走下了山。

錦瑟沒了負重，也樂得輕松，跟著楚寒徵走到了山下，卻見得不遠處一座小院內，炊煙裊裊，直上青天。

錦瑟楞住，這才明白過來老者方才為何一直在念叨著餓了。

“師父，你不會早就知道這裏直通廚房吧？”她幽怨的看著斷緣，說道。

斷緣笑呵呵的撓了撓頭，道：“可不是。哎，一想到廚房就在自己身邊，我卻得生吃活魚，這痛苦的喲…”

楚寒徵聽得，道：“師公，我且帶你去一個地方休息休息，在弄些食物吧。”

此處雖說不是什麽僻靜之地，卻還是有不少弟子來往。楚寒徵害怕被人看見，錦瑟卻是更加害怕。此時她渾身上下臟兮兮的，散發出一股怪味，不快些找個地方洗澡，實在是無臉見人啊。

錦瑟本欲帶著斷緣前往聽竹院，卻被楚寒徵制止了。

“師父方才不知為何，召喚了唐夫人前去。聽竹院中只有萬星羅和唐醉，若是讓他們撞見師公…我們還是去羅師父那處吧。”

於是，現在他們三人都坐在了那件被廢棄的練功房內。

斷緣手中的筷子來去如風，不斷夾菜，片刻之間便已經將桌上的素齋消滅了大半。錦瑟一臉幽怨的看著在羅雲海懷中撒嬌的阿寶，手中捧著熱茶，坐在琥珀的身側。

待得斷緣風卷殘雲一般吃完了桌上的菜，心滿意足的擦了擦嘴，才聽得羅雲海問道：“斷緣掌門，我們很久不見啦。”

斷緣看了羅雲海一眼，卻是重重的嘆了口氣，道：“我就知道碰上你這番婆子沒啥好事！”言罷，四下掃了一眼，道：“好啊好啊，羅剎族還有兩個人活著，真是…”

“你居然還有臉在我的面前提起這件事情？”羅雲海冷冷的將他的話打斷。錦瑟清楚地看見斷緣

的臉色變白了。

“你沖我發什麽火？”斷緣不滿的說道：“當年之時，我也不知情，直到事後才知道，可是已經遲了。”

“少羅嗦！”羅雲海滿面怒色，忽的站起，懷中的阿寶落在了地上，像只球一般滾落到了床底下：“今日我就要為死去的族人報仇！”

刀光閃過，淩厲非凡。錦瑟心中無暇多想，心道這老頭子要是死在這裏，只怕到時候蒼穹派得問罪，她可不想在多惹麻煩，懷中彎月刀一出，卻是穩穩地擋住了羅雲海的攻擊。

羅雲海心中一凜，卻是沒表現出來，只是冷冷的說道：“臭丫頭閃開，這是我們羅剎族的事情，與你無關！”

“可是羅前輩，他好歹也是救了我命的。”錦瑟知道羅雲海這人心情好的時候還能相與的不錯，但是一旦發起火來，那可是六親不認的。

“你還敢說！”羅雲海杏眼圓瞪，惡狠狠的看著錦瑟：“若不是你這死丫頭大晚上到處亂走不見人影，也不會惹來這麽個大麻煩！”

“餵餵，你說誰是大麻煩？”坐在椅子上的斷緣滿面的不服氣：“如果我的腿沒有被那不肖徒斬了，我可不會放過你！”

“哦？那這麽說來，我卻是可以不放過你了？”只見得琥珀面色冰冷，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臉，竟似是面布寒霜，手中刀緩緩出鞘，竟是殺氣森然：“你蒼穹派的弟子滅我羅剎族，我不殺你這蒼穹派前任掌門，我還能殺誰？”

斷緣面色微沈，竟也是不發一語，手中卻是劍氣漸湧，一時看去，卻是滿面怒色。

“三位，能否給我個面子。”原先一直端坐在原地未曾說話的韓休寧站了起來，淡淡說道：“此地不是動手的地方。不如將事情講清楚，到時候孰是孰非，再算個清楚，卻也不遲了。”

琥珀自是得賣韓休寧這個面子，卻依舊是滿面不悅的神色坐了下來，冷冷看著斷緣。

羅雲海也是冷哼一聲，知道此地不是動手之地。便也坐了下來，手中的刀卻是未曾收回，面色依

舊是不悅。

錦瑟舒了口氣，將刀收回鞘中，正欲坐回去，卻聽得韓休寧說道：“丫頭，你與楚寒徵出去走走罷。”

錦瑟一楞，隨即不滿的說道：“二爹爹，為什麽…”

“要你出去你便出去，哪裏廢話那麽多！”琥珀罕見的對錦瑟大喊了一句，說完，自己的臉色也不由一變。

錦瑟何時被自己父親這麽呵斥過，琥珀正欲開口，卻見得錦瑟站起身來，二話不說便往門外走了出去。

此時夜幕降臨，終南山一片蒼翠，終是在黑暗的籠罩下，也失了原本的顏色。錦瑟一人走到門外，順著石階而下，行至一片僻靜之處，便坐了下來，手托著腮，看著那一片變了顏色的山河，也不知心中在想些什麽。

身後腳步輕輕，便知道是楚寒徵走來了。錦瑟故意不去搭理，卻聽得那人輕笑道：“怎麽，生氣了？”

她回過頭看去，卻見得楚寒徵白衣如雪，竟是一臉的笑意，心中也更為郁悶，道：“你還笑？大爹爹剛才兇我，你很開心麽？”

楚寒徵自是知道錦瑟指的是什麽，卻閉口不談，只是坐到了錦瑟的身邊，與她一樣姿勢，道：“這終南山的景色，我始終看不厭，沒想到你也有這份情趣。”

錦瑟哼了一聲，沒有看他，卻聽得楚寒徵輕聲哼著什麽，曲調竟是十分的婉轉淒美，不由側目，待得曲子停了，才問：“這是什麽曲子？聽著…好像不是中原的調調啊。”

“這是羅師父最喜歡的一首曲子。”楚寒徵輕笑道：“我小時候，爹每天只見我一次，其他的時間，不是在跟羅師父學武功基礎，便是與先生一道寫字。墻外孩子的歌聲笑聲，我是從來不曾體會。羅師父知道我心中寂寞，時常唱歌哄我，這首歌我記得特別的牢，也不知道為何…”

楚寒徵看了錦瑟一眼，道：“方才是我態度惡劣了，你別介意…”話未說完，卻覺得語氣怪怪的

，不似平日的自己，便也沒再開口說下去了。

倒是錦瑟噗嗤一笑，道：“我知道了，必定是你心情不好的時候，羅前輩才會唱歌哄你，否則，你怎麽會將這首歌記得這麽牢？”

楚寒徵一楞，隨即反應過來，不由得失笑：“你這是拐著彎兒罵我麽？”

錦瑟捂嘴偷笑，卻也是沒了方才那股子氣。

他二人坐在石階上，四周只有冷冷的山風吹過竹林樹葉發出的沙沙聲響，倒也極為動聽。錦瑟呆坐了半晌，輕笑道：“對了，楚大公子，你可還記得，我們那時逃開百裏家那倆姐妹的時候，露宿過的林子？”

楚寒徵微微額首，卻是不知道錦瑟說這話，是何意思。

“那你看，這處地方，較之那裏，哪個更美一些？”錦瑟指了指遠處朦朧的山河，笑著問道。

楚寒徵卻是搖了搖頭，笑道：“這哪裏有可比的地方？那裏山林雋秀，小溪潺潺。此處卻是靈脈之地，自是景色不凡，卻是無從比起了。”

“倒也是啊。”錦瑟點了點頭，沈默了片刻，卻又笑道：“我想好了，等我老了，一定要找一處這樣的地方避世隱居，呵呵，若不是碧幽谷有爹爹他們占著，我就回去住了。”

楚寒徵被這話逗笑了，正欲問她為何如此說，卻聽得山下傳來了喧嘩之聲。二人齊齊站起，遙望山下，只見得火把通明，卻是不知道發生了何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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